新銳批評 獨抒機杼
——《祝雪俠評論集》閱想
白庚勝
《祝雪俠評論集》是一部祝雪俠新出版的文藝評論專集,內容所歷時間從2006年至2019年1月,所涉領域凡書法、給畫、音樂、文學無所不包,僅文學就有散文、詩歌、報告文學創作及文學評論面面俱到。但是,由于作者的第一身份是詩人,無論是她的創作還是評論,便都以詩為重中之重,且評詩人、詩作、詩學三管齊下、出手不凡,令人耳目一新。
她的新銳之處在于堅持“文學本位主義”:文學人評文學;為文學而論文學; 從感性與理性、實踐與經驗幾個維度談作家、議作品、探討理論,還觀照了文學與時代、生活、人民之間的關系,揭示了作家“思無邪”、“明明德”,創造美的意義、責任、使命所在,探險了古典主義、現實主義、浪漫主義、魔幻主義、后現代主義等創作方法的得失。如,《作家的責任與使命》就是這方面的代表作,在有關石英等作家的評論性、介紹性文章中,也多有此真知灼見。
作者還堅持“文學主體性”,始終把作家作為文學的主體加以禮敬、進行評論,而不是將它讓渡于教條、需要、功利。也就是說,作家始終是祝雪俠筆下活生生的存在。他(她)們當中有文藝界領袖鐵凝,有著名作家詩人莫言、庫切、陳忠實、賈平凹,更有雷抒雁、王宗仁這樣的老前輩,王國偉、李桂秋、劉偉見等中堅力量,汪群、芳聞、杜曉輝等基層文學工作者。以及雷人、王峰、史映紅、王發賓這樣的企業家、飛行員、老戰士詩人。她之所以這樣“有評無類”, 是由于他(她)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符合祝雪俠的文學主體性美學原則:品正、行端、德厚、義重;接地氣、有性情、富才學、能擔當、善審美,且有豐富的生活積累、家國情懷、生命體驗,長于將人間的真善美形之于文字、約之于體式、寄之于情感、訴之于形象。這無疑抓住了文學的根本:文學是人學。這個“人”,既指文學的出發點、 歸宿點、裁判者、反映對象,更指它的生產者——作家。 這是對較長時間內文學批評中見文不見人、品文不品德不良傾向的一種矯正,有助于中國文學批評傳統的正本清源、繼往開來,并喚起文學工作者的思想道德建設意識,強化創造美、出精品的“守本創新”能力建設意識,使突破“小圈子”、走出“小情感”、投入大時代、擁抱新生活、書寫詩意人生蔚然成風。
這部專集不屑于甚至反對“文本主義”,但是仍然將文本置于審視、批評的中心位置。這是因為作家的精神創造、美學成就最終要落實在作品中,其成敗優劣皆由作品說話。作家的安身立命只能靠作品定奪。如果說評論作家是為了尋找到作品成敗的原因,那么鑒賞作品則可以解開作家創造美的全部過程及其秘密,二者有機辯證地結合在一起。因此,祝雪俠除了評論作家,還用大量的篇什對有關他們的作品作了或宏觀的或微觀的分析,大多美不勝收。如,《詩情畫意杭州城》評的是詩人黃亞洲的詩集《聽我歌唱杭州》, 《豐沛的詩情與豐沛的心靈》評的是劉偉見的全部詩作,《書道詩韻雅天下》對陳文軒既評書法又評詩藝,《傾聽心靈花開的聲音》則點評了劉素軍的歌曲創作與詩歌創作。在她那里,最重要的是評價作家的人品怎樣?作家的人品與文品是否統一?它是否有能力通過文學形象體現民族觀、時代精神、國家高度?它是否來自生活并表達作家的真情實感?它是否傳播正能量、有利于社會、有益于人民?它是否在題材把握、語言運用、情感駕馭、形象塑造、意境造設等方面有獨特的發現創造與貢獻。她欣賞何建明充滿大情大義的《國家行動》《忠誠與背叛》《南京大屠殺》,以及王峰用思維和靈感翱翔在碧海藍天的《三萬英尺》,王宗仁蕩氣回腸的《藏地兵書》,張雅文的《生命的吶喊》;她也審美張慶和《靈笛》中文字“跳舞的聲音”,歌頌那“如煙如夢的詩意世界”,更感動于凌寒凜冽的筆觸及其小說《生活就是這樣》;她欣賞熱愛大自然、熱愛生命、熱愛生活的文學表達;她認為“詩歌當為時而作、文章當為事而作”,哪怕是私性生活、杯中微瀾都應照見時代的影子、人民的奮斗、生活的步伐;她贊美親情、友情、愛情、人性;她守望我們民族歷久彌新的精神家園,對真善美的傳承充滿信心。從而,她的每一篇評論都敏銳、本真,最短距離接近作家的心靈,最有效地抵達他們的審美高度。她理解他們尊重他們,甚至不忍指出他們明顯存在的幼稚與不足。她的文心、詩眼足以雕龍刻鳳;她的愛心、情懷溫暖被評論者的靈魂,讓他們知榮更奮勇,去攀登精神審美的高峰而“一覽眾山小”。而且,其所有文章都充滿美感、詩情、畫意,許多篇什、段落、句子都可以作為抒情散文、甚至詩歌來朗讀、吟誦,而這正是我們所常見的文學批評所鮮見的。比如說,她對張慶和的《靈笛》的鑒賞,就是一首優美的詩,點評的精準、以人為善的心態、藝術天大的執著,都令人叫絕!特別是關于他的境界在為這個社會傳遞正能量,有一種意境美和現實美的結合,那一段段獨特構思和遐想如同那泓清泉清澈流淌令人清爽,那些喚醒萬物舒展身姿的詩歌,如在冬去春來的轉換中打開窗戶,竟然發現一夜之間綠意灑滿人間、讓人愜意、美不勝收之敘述真是美輪美奐。
《祝雪俠評論集》的新銳,還在于她巧妙借助老一輩作家之口對進入新世紀以來的中國詩歌進行點評,作出藏否,表達了自己的詩學觀點。《文壇常青樹》就引用石英的話語論述“當下紛繁復雜的詩歌現象和追求各異的詩”人,認為“近一二十年來新詩的發展有進步、有創造、有成績”,但也有癥結,那就是“脫離生活、脫離讀者、脫離健康情趣”,造成了新詩不景氣,“寫詩的人比讀詩的人多”的尷尬。所以,她認為詩歌必須回歸其“生命核”,“回到詩歌本身,讓詩歌成為詩歌,甚至成為時代的、民族的、民眾的,這才是詩歌唯一的出路。任何聲嘶力竭的叫囂和文壇上扯旗為王的喧鬧,只會給詩歌帶來無盡的傷害”。作為詩人的筆只能流淌鮮血與露珠的范例,她舉了王宗仁及其創作成就,并總結到:“熱愛生活,熱愛大自然的一切,經歷了人生的大悲大歡,到現實中去體驗生活、去感受人生”,就能“在平凡中見精髓,一種文深的意境,經過作家筆端的刻畫,枯萎的花草也有情,給生命戴上了綠色的光環”。從而,她的評論決不無病呻吟,“輕薄為文”,而是有堅守有原則、有品位有氣度,處處表現出對高雅文學的忠誠。而為“創收”而文學、“搞復雜的事”、“做違心的事”、“去恭維別人”(《啟發靈感、智慧在線》)”是她所絕對不齒的。這也使她的文藝、尤其是文學評論能量滿滿、傾向鮮明。
當然,由于時間跨度大、戰線分布長、涉及領域多,《祝雪俠評論集》也有一些進一步完善的空間,如編選原則可進一步明確,字句標點更加精準,一些描寫與用語要盡量避免重復,個人感悟與中西方文學批評實踐及經驗的結合有待進一步加強。這無非是因為她還要走很長的路,中國文學還期待著她“擔大任”、作更大的貢獻。
2019年5月4日
白庚勝,男,納西族,文學博士,研究員,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教授。1957年2月14日生于云南麗江的一個農民家庭。先后擔任中國社會科學院少數民族文學研究所研究員、副所長,中國少數民族文學學會理事長,中國民間文藝家協會副主席、分黨組書記,國際納西學會會長,國際薩滿學會副主席,中國文聯主席團委員,中國作家協會黨組成員。現任中國作家協會副主席,全國政協常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