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原簡介】陸原，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民間文藝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報告文學學會會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浙江省作家協(xié)會報告文學委員會副主任、浙江省散文學會理事、浙江省文藝評論家協(xié)會會員、浙江省攝影家協(xié)會會員、臺州市文史研究館館員，歷任中國散文學會二屆、三屆理事，臺州市政協(xié)委員，臺州市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顧問，仙居縣文聯(lián)主席，仙居縣作家協(xié)會主席。出版小說、散文、長篇報告文學有《蒼鷹在天》《心靈的風景》《萬里長歌》《誰為翹楚》等，主編文藝專著20多部，有小說、散文、詩歌、報告文學、文學評論等作品在《人民文學》《中國作家》《青年文學》《中華散文》《散文》《報告文學》《江南》《星星詩刊》《人民日報》《光明日報》《文藝報》《文學報》等報刊上發(fā)表，有作品獲冰心散文獎等各類獎項，并有作品被收入各類年選等選本。

（長篇報告文學《誰為翹楚》由浙江文藝出版社出版。）

語言是人的肢體行為，更是一種符號，在報告文學中如何運用愈來愈重要。為什么現(xiàn)在眾多的作品都喜歡貼上非虛構的標簽，但生硬的語言，苦澀的表達，讓人無法閱讀，甚至望“文”生畏。當陸原將他的《誰為翹楚》一書送給我時，我竟然愛不釋手，一個月內(nèi)進行了接二連三閱讀，第一遍粗略，第二遍細讀，第三遍重點讀。這是我讀書史上，難得的現(xiàn)象。

同樣是作品，作品與作品之間為什么有這么大的區(qū)別。不就是一部反映建筑業(yè)發(fā)展——《誰為翹楚》長篇報告文學，但不同的是，這是一位來自浙東南大山深處——仙居作家陸原如椽之筆，從七千年前的河姆渡干欄式建筑起筆，以大開大合的氣勢，生動描寫了浙江建筑業(yè)發(fā)展的歷史，特別是改革開放以來浙江建筑業(yè)“干在實處，走在前列”的不平凡發(fā)展歷史，可謂對建筑業(yè)一次全景式、大視覺、多維化的文學書寫。

老實說，對建筑這個行業(yè)，我太熟悉了。在做作家之前，我曾擔任一家省屬建材企業(yè)的廠長，那時當廠長要參加全國廠長統(tǒng)考，考試合格者，根據(jù)廠長條例，你才有資格當廠長。那像現(xiàn)在，工地上一塊磚砸倒十個人，五個是經(jīng)理、三個是廠長和兩個是董事局主席。大家知道，建材為建筑提供半成品，建筑在建材的基礎上打造在制品。但熟悉這個行業(yè)，不等于能寫這個行業(yè)。如果要我來寫這個大部頭，我是不敢接單的。好在陸原不是學建筑的，但他是從仙居過來的。仙居是什么地方，當?shù)厝朔Q那里是仙人居住的地方。這一看不得了，居住與建筑、居住與建材本身就是欒生兄弟，有著異曲同工。

回過頭來看，來自仙人居住的地方的人不寫建筑業(yè)題材的作品，誰寫？簡言之，即便前面是地獄，你陸原不去，誰去？我這可能是一種調(diào)侃。但中國有句俗語早已為我們詮釋好了：無知才能無畏。所以，這才把陸原逼上梁山，絕處逢生，寫出了這么一個讓人眼睛一亮，令人興奮無比，充滿建筑生命音符的報告文學。

（陸原長篇報告文學《誰為翹楚》作品研討會在杭州召開。）

（著名作家張國云在研討會上點評。）

真，是語言的基礎。真實，是報告文學的生命，亦是報告文學創(chuàng)作中自始至終必須遵循的原則。違背了這一原則，就會危及到它的生命。報告文學之所以受到社會的重視和世人的喜愛，就在于它寫的是最近發(fā)生的真人真事。

要確保報告文學的真實性，就必須首先保證作品中語言的精度和信度。因為“文學的第一要素是語言。語言是文學的主要工具，它和各種事實，生活現(xiàn)象一起，構成了文學的材料。”幾十年來，浙江建筑業(yè)從小到大，由弱變強，從單一的小土建施工向綜合的大土木工程拓展，從鄉(xiāng)鎮(zhèn)集體建筑企業(yè)向民營建筑企業(yè)嬗變。再到當下從建筑小省到建筑強省，從建筑副業(yè)到建筑主業(yè)。對于這些歷史性，作品一方面通過報告文學真實還原，一方面要防止語言的失真，除了花功夫深入采訪外，還必須真正把握報告文學語言優(yōu)美。在這一點上，我覺得陸原很好地處理了報告文學新聞性和文學性兩者之間的關系，強調(diào)新聞性時，又不失大膽地運用文學語言；突出文學性時，又較真據(jù)實地寫人敘事。

如書名取：為誰翹楚，就很見文學性。翹楚的 “翹”，是指高出仰起的意思。而“楚”，是荊木。在這里，“翹楚”，指高出一般灌木的荊樹。最早源自3000年前的詩經(jīng)-周南-漢廣：“翹翹錯薪，言刈其楚”。后世人們用“人中翹楚”“個中翹楚”“行業(yè)翹楚”，比喻杰出人士。引申作為超群出眾，出類拔萃的意思。我是生在杭州，長在蘇北，那里老百姓造房子喜歡一家比一家屋尖高，當?shù)厝嗣榔湔胸斒郑@個“招財手”我認為就是陸原所指的翹楚，可見既有文學性又不失真實感。所以，語言的文學色彩切忌華而不實。在書中，陸原特別注意有節(jié)制地、有分寸地運用描寫語言。有節(jié)制，就是在作品中不作長篇靜止的花俏描述，尤其應慎用心理描寫，不宜憑空地大段描寫人物的心理活動，而應盡可能讓人物自己“說話”，以增強作品的真實感。如果忽視這一點，那么，報告文學的語言信度就會降低。

（河姆渡文化遺址）

善，是語言的前提。白居易在杭州擔任過刺史，他說過一句話：“感人心者，莫先乎情。”情感乃是流淌在文學作品中的血液。各種文體中，詩歌散文一般是主情的。因此，從散文中分列出來的報告文學就天然帶有濃情的遺傳基因。

有人說，報告文學作家應當具備三項必備的條件，這就是，第一，嚴格地忠實于事實；第二，強烈的社會感情；第三，密切的聯(lián)系老百姓。強烈的社會責任感和由此產(chǎn)生的強烈的社會感情是報告文學作家必不可少的素質。優(yōu)秀的報告文學作家總是稟有這種良好的心理品質。他們易激動，易亢奮，也易情不自禁。在這里，語言不一定是用說的，只要能正確表達自己的意思，它就會像陽光一樣融化人與人之間的冰雪，就會像春雨一樣滋潤人們的生活，就會像黃鶯一樣喚醒孤寂冷漠的心。所以，陸原在寫浙江建筑業(yè)，浙江的建筑精神，同時也在揭示和思考著浙江的建筑匠人，以及內(nèi)在的靈魂。

習近平同志在浙江擔任省委書記時，對浙江工作的要求是：“干在實處，走在前列。”在今年杭州G20會議上，習總書記再次向浙江提出要求：“干在實處，走在前列，勇立潮頭。”比過去，多了“勇立潮頭”四個字。現(xiàn)在我們回頭看，陸原的書在去年十月出版時，書的副標題就已明確提出了“勇立潮頭”。這看似偶然巧合，實際上表明了作者的政治敏銳力，展示了這個長篇報告文學的思想高度。這也從另一個角度佐證：語言需要智慧，如同大地需要陽光，這樣才會明媚與美麗；反之，就像少放了鹽，枯燥乏味，人們便失去了欣賞的樂趣。只有智慧的語言，才會耐人尋味，作品才更有感染力感召力。

美，是語言的關鍵。我贊同不久前，王蒙對報告文學性有一精辟論述：“小說的要勁在于非虛構帶來的心動，虛構得明白真摯，牽掛得刻骨銘心，變化得不露痕跡，沒有小說的纂勁更沒有紀實的條目氣。唯愿真摯得天馬行空，自由得灑脫，輕盈得寫實加結結實實，板上釘釘，肋上插刃。”

從這一點來說，報告文學和小說對其語言有同樣的要求。但兩者的生成卻有著質的差別。表現(xiàn)力強的小說語言主要依靠作者對生活語言的加工提煉。而有表現(xiàn)力的報告文學語言則有賴于作者對生活語言的藝術選擇。前者可以虛構，后者當求信實。陸原的確是一位有經(jīng)驗的作家，能從諸多的生活語言中，披沙瀝金，選擇出最能真實地再現(xiàn)寫作本體特性的品格。

作為報告文學表現(xiàn)的主體大多為人。因此，它的語言表現(xiàn)力主要地體現(xiàn)在對人物形象獨特個性的藝術化的再現(xiàn)上。它要求作者從人物許許多多的原始語言素材中，篩選出最能燭照人物深層品格的有亮度的語言。在書中的第二章“窮不認命的浙江人”，作品中出現(xiàn)的人物有十多個，他們有的是泥匠、瓦匠和木匠，甚至有的是包工頭，但這些人物大多個性卓然，形象活脫，人物語言的聲氣也迥然有異，栩栩如生，令人難忘。我尤為欣賞作者在語言運用上，除了人物語言的高度個性化外，還較好拿捏報告文學敘述語言的凝練、簡潔。羅唆繁復，這是報告文學語言大敵。

度，是語言的保證。一部成功的報告文學，它應該啟發(fā)讀者思考，提高讀者對生活的研判能力。這時語言表現(xiàn)出是一種大當量的力度。而這力度又體現(xiàn)為穿透力——深度和浸潤力——廣度。具有力度的語言，深刻尖銳，言人之所未言，道人之所不敢道。

為了展現(xiàn)報告文學語言的魅力，陸原在書中幾乎運用了各種文體，目的就是強化或者增強作品的藝術感染力。如第一章“河姆渡上的尋覓”，從頭到尾是一篇優(yōu)美的散文；在第三章“浙江另一種膽魄”，單獨拿出來讀就是一篇好小說；在第十六章“又是一年春來時”，我看酷似一篇驚天動地的新聞文學，而每個章節(jié)開篇的話，都是一篇篇打動人心詩話。

我記不清是誰說的，“在藝術里最高的層次是哲理性的藝術作品” 。好的報告文學貴有哲理品格。而這種哲理品格因文種不同，表現(xiàn)形態(tài)也有異。通過研讀陸原作品，我們會發(fā)現(xiàn)：詩貴含蓄，小說的“傾向”主要通過人物形象的塑造而體現(xiàn)，而報告文學則有別于詩歌、小說。它在觀照現(xiàn)實，透視人物事件內(nèi)層時，作者可以直接表示自己對生活的評判，表達自己的見識，從而使作品呈現(xiàn)出更加強烈的政論色彩。

報告文學的“真、善、美、度”語言特征，實際上是一個整體概念。四方面的基本特征，在作品中是融為一體的，不可分割的。“真”是報告文學基礎的語言特征，是前提；“善、美、度”我的理解，是報告文學的表現(xiàn)力，它是實現(xiàn)報告文學語言文學性最主要的手段。

（河姆渡遺址干欄式建筑（復原））

當然書中還有一些不足，如第162頁中說：“建筑是遺憾的藝術”，這容易誤人子弟。我曾讀過哲學管理博士，著名哲學家黑格爾說過：“建筑是凝固的音樂。”

某種程度上說，建筑不只是供“仙人居住”(人們發(fā)笑，前面我說到“仙居是仙人居住的地方)，建筑還是美學，好的建筑都是世界上不朽的作品或經(jīng)典。既然是這么偉大的東西，這本書如果要我來寫，我至少增加一個章節(jié)，寫一寫浙江建筑的第一高樓，浙江建筑上市的第一股票，浙江建筑“走出去”，浙江建筑未來遠和遠方，甚至浙江建筑史永遠難忘的炸毀46層浙醫(yī)大學大樓的再造，如此等等，個中滋味充盈故事。如果我們認可“建筑是凝固的音樂”，那么我們作家就是這個音樂中操盤手，如何講好中國故事，讓世界都聽得懂，這必須要我們操盤手來擔當。

既然《誰為翹楚》書寫的是建筑，中國人在建筑上講究大格局——門楣要高、屋宇要寬、庭院要深，那么報告文學的語言是不是也得講究大格局——“真”的大闊襟、“善”的大眼界、“美”的大追求、“度”的大能量，可喜可賀的是陸原先生在報告文學的語言魅力運用上，正在從一個髙原走向又一個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