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 陣(山東）
“幸運送給你”
——讀孫艷梅小小說集《幸運》
2015年7月3日，我隨臨沂詩詞學會到臨沭冠山去采風，同道游賞的還有臨沂著名作家孫艷梅。孫艷梅告訴我，她的小小說集《幸運》將付梓面世，并囑我為她的小小說集寫一篇評論。很快，她發來了這部小小說集的電子稿。這部小小說集是孫艷梅的心血之作，選取了自1994年至2015年期間發表在全國各地報刊的100余篇小小說作品，較全面地展示了孫艷梅在小小說領域取得的豐碩成果和藝術成就。
相聞孫艷梅的大名已久，早在在八、九十年代，孫艷梅就以“小女子散文”成名于臨沂文壇。她的散文風格獨特，情感豐沛，極富有個性，猶如寒梅驚艷雪野，悠悠梅香飄飄灑灑，與胡英子、張嵐、曹美麗、楊萍并稱臨沂散文園地的“五朵金花”。后來，孫艷梅主攻小小說，這朵“金花”綻放得更加鮮艷、美麗。她在《中國青年報》發表第一篇小小說之后，便一發不可收拾。此后相繼在《山東文學》、《百花園》、《天池》、《羊城晚報》、《大眾日報》、《齊魯晚報》等多家報刊發表散文及小說百余萬字，《新紅樓夢》在《齊魯晚報》連載，部分優秀小說被《微型小說選刊》、《小小說選刊》、《小小說月刊》等刊物轉載，并入選各地作協權威的年度選本。孫艷梅的小小說獨秀一枝，在全國各地產生了很大影響。特別是近年來，孫艷梅的小小說創作進入一個“黃金期”，神思泉涌，左右逢源，才情縱橫，她的文筆愈加洗練，情感愈加凝重，視野愈加開闊，創作水準到達一個新的高度。
生活是文學創作的源泉，小小說亦如此。小小說創作源于生活，而又高于生活。大千世界，包羅萬象，不論是客觀世界還是人的精神世界，都是瑰麗多彩的。所有這些，都可以在小小說里高度集中地反映出來。孫艷梅以她敏銳的洞察力和藝術傳達力，截取現實生活中的最具“小說性”的場景與片段，刻畫出現代社會的蕓蕓眾生之相。在孫艷梅的小小說作品里鄉親鄰里，親朋好友，父母兄弟，親戚同事，城市鄉村，樁樁幕幕，仿佛都是發生在我們身邊的人和事。孫艷梅善于揭示現代社會普通人物的命運，把他們的憧憬與奮斗、欲望與追求、無奈與抗爭、關愛與矛盾、真情與友愛，丑惡與善美，刻畫得淋漓盡致。透過生活的萬花筒，折射出社會萬象和人生百味。《墻》里的春花與三枝兩家中間院墻拆建，成了鄰里兩家的感情離合的晴雨表。《種房》里種菜大戶大川成了北斗村的領頭羊，他種什么，鄉鄰們競相效仿。大川看見張官村舊村改造有利可圖，便去“種房”，村民們也學著他去“種房”，房子種成了，因為一場大雨，房子倒塌了他們的孩子都被砸成重傷。剝去外在的表象，我們看到的是人性的善美、靈魂的崇高。《幸運》里到城里打工的老漢，把滿頭白發染成黑頭發顯年輕，和青壯年人干一樣的體力活，無奈力不從心，老板發現后想炒他的魷魚。夜里老漢發現偷樹賊，他為纏住偷樹賊，被打成重傷。然而，“禍兮福所倚”，老漢有失有得，被老板留下了看工地。老漢覺得自己真幸運啊，“雖然他的胳膊疼得他齜牙咧嘴。”而《父親的故事》、《媽媽的演戲》、《5000只紙鴿》、《棉猴》、《吉祥三寶》系列敘述的是溫馨感人的親情故事，《就想讓你送我一首詩》、《我的愛情屬蛇》、《玉婉的愛情》、《曉蕾的初戀》、《晚上十二點的愛情天明會消失嗎》、《只有愛》等篇什結構精美，描寫的是風花雪月的愛情故事，溫馨浪漫，感人肺腑。
現在評論界有一個提法，叫做“小小說，大世界”。孫艷梅依托小小說這一短小精悍的文學品類，創造出一篇篇玲瓏剔透的藝術珍品。小小說盡管結構單一，篇幅短小，人物不多，社會環境也并非恢弘浩大，但以少勝多，包羅萬象，輻射的是一個繽紛五彩、氣象萬千的大世界。由于現代社會生活節奏的加快和現代倫理觀念的變化，人與人之間的關系變得復雜多樣，親情、友情、人情會變得淡薄。孫艷梅在小小說《大團圓》里，孤單單的老漢與兒女的聯系僅僅憑借著一部手機。自從有了手機，他的兒女都不“常回家看看了”，成了手機中的兒女了。在仲秋節的夜晚，甚至老漢羨慕那些在老去的老人面前團聚的兒女，所以他破天荒的穿上了送老衣裳。老漢喝得酩酊大醉，躺到棺材里，結果鬧出了一出人間悲喜劇，“恐怖的一幕出現了，只見老人緩緩地從老屋里坐起來，環視一圈披麻戴孝的兒女，滿足地伸了個懶腰說，大團圓，真好”。在《生了一張購物卡》里，在母親節的一天，一個小偷去偷東西，碰到了一個瞎眼老太婆，老人她誤認為是她的兒子大偉。小偷聽到老太婆絮絮叨叨的話，自認晦氣，怎么偷東西偷出來個媽來。直到快遞郵遞員郵來一張購物卡和一張紙條時，倆人都愣住了。原來這位孤獨的老太婆在裝眼瞎，騙著和這個年輕人陪著她說說話。老太婆感慨地說，她生的不是兒子，生的是一張購物卡。這兩篇小小說，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刻畫了當下親情的無奈和引人反思的現代倫理。這些小小說，既承傳了中國傳統文化的道德風骨和美學思想，也借鑒了現代小說諸如懸念、蓄勢、陡轉等技巧技法。小小說《墻》的拆建和主人公對墻的情感變化，維系著鄰里兩家的利益，曲折反映了現代社會中的人與人之間微妙的關系。在《三十七計》中，由于大川肯動腦筋，不跟風不從眾，善于分析致富行情，他種茄子、種蒜、種土豆的任何舉動成了人們跟風效仿的風向標。村里人派出田春玲、東明去偵察，結果無所收獲。后來，他家種土豆，全村也在種土豆，他絞盡腦汁，知道是二蛋到他家玩而泄的密。這一計，三十六計里沒有，叫做“小人計”。這些作品妙設懸念，很吊讀者的胃口。
在孫艷梅的小小說里，也有部分涉及現代職場的小說。《局長哼了一首歌》、《小劉初坐辦公室》、《意外收獲》、《陪棋也有術》、《招聘》等發生的是現代職場和官場的事兒。現代職場有著潛規則，在這個潛規則里，上下級之間都存在著不可言喻的關系。權勢與權位，關系到利益的格局與平衡。在小小說《局長哼了一首歌》里，城府很深的局長大人興致很高，把女兒考上重點大學的消息故意透漏給司機小王，司機小王心有靈犀一點通，結果全局上下都忙著給局長送紅包。在這篇小小說里，孫艷梅拋出一個“大包袱”，把局長一個不經意的舉動、一個精心包裝的計謀給抖落出來，之后，全局上下被攪得得沸沸揚揚。小說在輕松幽默的敘述中辛辣地諷刺了現代官場的鄙陋，于不動聲色的蓄勢中收到了很好的藝術效果。
孫艷梅的小小說不乏經典作品。這些作品引著我們穿越歷史的棧道，把遙遠的、不太遙遠的歷史，還原成鮮活的現實世界。《朋友》、《軍馬》、《天譴》、《書圣王羲之》、《智圣諸葛亮》、《算圣劉洪》、《高人》等作品都是大手筆，擘畫出一個個非同凡響的人物。《朋友》追憶的是文革時期的人物，荒唐的歲月并沒有使主人公喪失良知與善良，他被人們誤解卻不辯解，含辛茹苦，但他的靈魂像金子一樣熠熠閃亮，讓人肅然起敬。《軍馬》敘述的是一匹長征中的軍馬“大黑”，它在紅軍隊伍過草地的時候，立下了赫赫戰功。這篇小說的感人之處，就是軍馬的靈性，與戰友們相濡以沫、生死相救，最后轟然倒在泥地里。書圣王羲之、智圣諸葛亮、算圣劉洪都是中國歷史上產生巨大影響的人物。孫艷梅沒有正面寫他們轟轟烈烈的壯舉，沒有把他們寫得完美無缺，而是把他們還原到活生生的現實生活之中，甚至他們還帶有某些缺憾。王羲之的軍事才能沒有得到淋漓盡致地發揮，他的理想他的抱負是失敗的，黯然失色，而他的藝術才華卻得到發揮得淋漓盡致。智圣諸葛亮的第N次北伐首先讓人感覺不到他的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的用兵如神，相反的，讓我們看到人性的光芒。諸葛亮輔佐劉備，竭盡智慧和心血，出師未捷，鞠躬盡瘁，此時像飄落在秋風秋雨的落葉，像寂寥星空粲然燃放的生命即將隕落的流星，“窗外，秋風緊起，樹枝沙沙作響，他就像那些樹葉從嫩綠到枯黃，走完了54年的生命歷程，這樣的過程，史詩一般的壯美，讓人肅然起敬。但是我知道，無論他的戰績多么輝煌，無論權力多么傾天，他仍然是那個有著淡淡憂傷，在南陽躬耕的鄉間英俊男子。”算圣劉洪“一生仿佛沒有青澀過沒有孟浪過，一輩子就專注地做了一件事：算數。這也是我格外敬慕他的原因之一。像他那樣的官二代，心正，身端，心無旁騖，想不成功都難。面對這樣一個治學謹慎的學者，我們都是不敢大聲喧嘩的，只能贊曰，所有圣人中，他是最低調最耐得住寂寞的第一人。”《高人》里的老姜（姜子牙）沒有聞達于諸侯之前，面粉生意慘淡經營，在老婆面前，他表現得有些窩囊。他出山之后，又是那么威風八面，戰無不勝。然而他命中還有一位克制他的高人，這個高人就是勞其筋骨、苦其心志、一生震懾著他、協助他走向事業巔峰的人——她就是老姜的老婆。
孫艷梅的小小說創作的成功之處，在于原汁的、生活化、平民化語言的提煉與藝術品質的發掘，比如“暮春的春風咬人”，“太陽一拃一拃挪過院子里那棵老槐樹的枝椏”，“生活處處皆風景，紅了櫻桃有紅了櫻桃的好，綠了芭蕉有綠了芭蕉的妙”，語言鮮活，色彩鮮亮；在于扣人心弦、引人入勝的故事情節。孫艷梅的小小說將生活的矛盾紐結成尖銳的沖突，筆力凝集在劇變的事件中，以合乎情理的陡變實現矛盾轉化的戲劇性效果，以典型場面的爆發創造出一波三折的悲喜劇，比如《無價的項鏈》、《天譴》、《溫柔一刀》、《天生你才》、《鮮花盛開的餛飩鋪》、《盜版小資》、《玉婉的愛情》等；在于耐人尋味、出人意外又在情理之中的小說結尾。著名作家茹志鵑指出，小小說“需要比短篇小說更加精巧的結構。人事鋪排簡明、扼要，結尾包袱一打開，又能有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進展和見解。這見解又能寓意雋永，令人回味無窮，值得深思，耐人咀嚼”，比如《仙女》、《吉祥三寶》、《聲控燈》、《丑臉》、《金首飾》、《曉雷的初戀》等小小說作品。我在第一時間里讀到孫艷梅的小小說集的原稿，享受著作品帶來的愉悅，應該說我絕對是幸運的。孫艷梅說：“當我的小小說集出版的時候，我會把幸運送給每一位關心、支持我的人！”是的，能讀到、得到孫艷梅的小小說集是幸運的，因為，它會把幸運帶給大家。